而此番恶战,唐家全盘落败,连掌门人都殉了职,从此苏家便真真成了唐家的死敌,唐远再不乐意也要与苏谨言刀兵相见,拼着生意不做也要为唐家出这口气,不然唐家除了会给人笑死,小混混们也会当唐家好欺负——大麻烦虽讨厌,小麻烦多了也够愁人。
沈谢师出佛门,对自己不要命这种事很看得开,因此不惋惜唐老三的死,反倒惋惜唐远从此不再是自由人,惋惜苏唐之间又要起争斗,又要有无辜的人为几句云淡风轻的谈笑赴汤蹈火,以命相搏。
“别看戏了,过来!”林非一声断喝,打断了沈谢的思路。
唐老三心脏中刀,岂有不死之理,挣扎了一会儿,瞳孔就散了。林非从救人的冲动里缓过劲儿来,呆呆地看着还剩半口气吊着的唐老三,讷讷说道:“你要是还不死心,我帮你杀苏谨言,反正我本来也想杀他。”
沈谢正走到林非身边,看唐老三的眼睛亮了一亮,便迅速黯淡了。
那边唐远已指挥兵士集结撤退,与几个副手交谈了几句便走下场来,一掌拍向唐老三胸口,生生将那把刀拍得跳了出来。沈谢一看,果然和“长门”别无二致,想必就是“司马”了。
“三哥,我不会教唐门散了的。”唐远面色极是沉痛,说出的话却教沈谢又惊又怕:“你的意思我明白,我自然会做这个掌门,不能让人欺负我们的人。可是你到死都不明白,几十号人、几百号人,分出个你我,彼此都说自己是正义之师,相互残杀,争夺一时半刻的利益,累及无辜,才是真正的笑话。
你看山上那些人,他们都没有武功,可这天下的太平却是他们保护的,我们这些徒负武功、自称高手的人,不过是蜉蝣蝼蚁,鼠目寸光。不过你放心,我既然答应了你,便不会负你,从此唐门与苏家誓不两立,再不往来。”
唐远的声音越来越低,也不看唐老三一眼,摸出一块乌黑雕花的铁牌来递给沈谢,苦笑道:“你再跑一趟,把这个还给释悔吧。”
见沈谢微微有讶异之色,唐远立即解释道:“释悔原是夏首辅的侄子,夏首辅蒙冤屈死,他侥幸躲过诛连之罪,又借徐大人的力在少林寺谋了个安身之所。后来徐大人终于为夏首辅报了仇,释毁心怀感激,能力又强,就做了空门里的将军,帮着徐大人料理些不听话的小土匪。我本是帮着他料理今天的事的,却没想变成了这样。你回去只说唐远迷了心窍,非要留在江湖里……不然,他要伤心的。”
沈谢比唐远年幼许多,从没听说过这节往事,一条条想清楚了,方感叹世事无常,又立即点头答应下来。
他正想招呼林非一道走,就看见林非一副中了魔的模样,坐在苏慎行的尸身旁一动不动。沈谢怕他又胡思乱想,走火入魔,忙上来拉他,拉却也拉不动,听他说道:“……我从此再不忌惮姓苏的了。”
说罢便站起身来,向苏谨言冷冷说道:“九连环阵的最后一道,其实也是道情,但因为埋了一味解毒用的血麒麟,就变成了循环往复、生生不息的息壤。苏公子,林是的笔记我大多都看过。那些方子你不敢用,我却敢用。她不让你受伤,我也就不杀你了,咱们只在真功夫上比试,今后看是你姓苏的厉害,还是我姓林的有本事罢。”
他说完便走到唐远身边,轻声问道:“唐叔叔,你肯不肯收下我?”
唐远凄然笑道:“你肯来,自然好。”
沈谢见林非有了靠山,心中宽慰许多;唐远虽被迫接任掌门,但有林非帮助,想必也能开心些,便不由得高兴。一场闹剧如此草率地收了场,他只叹苏慎行死得冤枉,唐老三过于执着,人们非要用新的仇恨代替旧的仇恨,又不听劝,实在是众生皆困厄。
他本想叫林非一道去少林寺,却想起林非已经和唐门做了联盟,此刻恐怕要有许多事务处理,因此虽然不舍,仍向他告辞,准备一个人上路。
林非一直将他送出城门才红着眼圈停下,说道:“你去罢。”
直到很多年以后,沈谢仍时不时想起这句话,然后长叹一声,静默半晌。
☆、16
他一口气赶到少林寺,拉着释悔把四川之行细细讲了一遍,又道:“师父,江湖说小不小,说大也不大,各个人都是有关联的。”释悔听了,略笑了一笑,道:“是啊,一个牵一个,一个放不下,便所有人都放不下。”
释悔虽是出家人,但沈谢自听说了他的身世故事后便从心里不觉得他是出家人,本来又和他亲密,不像对着释然那样严肃,便非要拉着释悔说往事。他经历过成都一劫之后,于自身恩怨又看开了一层,听别人的故事时不会太想着“我以为要怎样才对”,因此很少开口打断对方。释悔说了几句,见他听得专注,也打开了心思,一条条细讲起来。
许多年前的事,释悔只淡淡地交待了参与其中的人物,末了说了一句“后来他过得很快活”便开始讲与沈惟、林青山的纠葛。那时他已经做了少林寺的释悔和尚,只是行动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