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爹爹谬赞了,女儿只些微识得几个字而已。至于请先生,此事也是凑巧。当日有一落魄人物来到我们村子,投宿无路,还是我外祖家见他可怜,请他来家暂住。那人感激之余,便教我念书识字以作回报。”
金昀晖笑容可掬,“想来你学得了不少东西?”
玉言一脸懵懂,“女儿资质愚钝,况且所学未久,谈不上多少收获。不过听他们私下说起,那位先生大约真是位高人,学识渊博不说,听闻他还曾在朝为官,不知是出于什么事故获了罪,才被赶了出来,潦倒至此。”
“他可曾跟你说起朝中的形势?”金昀晖急不可耐地问道。
“爹爹又说笑了,我是个女孩儿,他跟我讲这个作甚?”她见金昀晖露出失望的脸色,想了想,又道:“对了,有几回他确曾漫不经心地提起过,女儿虽听不大懂,也模模糊糊地记得几句。”
“噢?他说了些什么?”
玉言努力地撑着头,慢慢道:“他仿佛说,当今圣上膝下原有十三子,如今只得九人,且其中不肖者居多,真正贤能者,唯二人而已。”
金昀晖忙道:“是哪二人?”
玉言想了想,“我也记不大清了,依稀是说容王……还有雍王来着。”
金昀晖听着,与自己素日所知似也相吻合。皇后之子早夭,不存在夺嫡之患。余下诸子之中,或庸碌无为,或暴戾乖张,或怯懦少勇,能有希望角逐皇位的,的确也只剩下雍王与容王了。论起来,他这些年在朝中从不站队,总以明哲保身为上,从前或许是求全之道,可如今局势这般动荡,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拉拢他,也不知有多少人将他视为眼中钉,他想全身而退显然是不可能了,因此不能不为自己找一个靠山。只是,他该投靠谁呢?
想到这里,他便又笑问道:“玉言,那位先生有没有说谁最有希望登上皇位?爹只是随便问问,你若记得便说,记不得便算了。”
玉言摇了摇头,“那位先生之说,帝位乃天命所定,非人力所能更改。不过他倒是说了,容王殿下心性仁厚,是明君之才,至于成或不成,那就看天意如何施为了。他自己后来也坦承自己得罪了当朝权贵,才落得如此下场。后来也是容王接了他出去,赠他金银,与他谋生之资,他才不至于穷困至死。女儿也是从那时起得知容王贤名,因此初来时才贸贸然请其施救,换做寻常的达官贵人,女儿是万万不敢上前的。”
她这番话半真半假,苏家确曾接待过一个穷酸秀才,也曾教她识字,可不是什么朝廷命官,更不会与她说起朝政大事。宁澄江做下的善事也不止这一件,拉拢一个小小官吏也是寻常——且不论他是何图谋。
玉言将两件事杂糅在一起,使人半信半疑;加之她以稚子声口缓缓道出,旁人也只当她转述的话都是真事,万万想不到这些都是她一早设计好的。
只有最天真的孩子,才能骗过最老成的大人。她可不想这么早便暴露自己的本性,因此便将宁澄江的计划稍稍做了改变,既能使自己置身事外,又能在维持自己纯良外表的同时达到目的,何乐而不为呢?或许她这一招也是跟宁澄江学的,论起伪装的本事,那人若称第二,没人敢称第一。
或许有一天,他会骗过天下人呢。玉言脑海里陡然闪过这个念头。
金昀晖陷入了沉思:论起聪明才干,雍王与容王实平分秋色;论家世背景,两人也是旗鼓相当。论起年庚,雍王排行第六,如今已经十八,容王才得十五。如此看来,似是雍王更占优势,不过本朝并无立长之说,也难十分断定。
他又想起玉言方才的话,的确,雍王心思深沉,喜怒不形于色,着实难以相处;反观容王,谦和得体,却是平易近人得多。况且容王虽年幼,羽翼未丰,但正因如此,自己的加入才显得更有分量,他日若大业得成,功劳簿上必定少不了自己这一笔。
想到这里,金昀晖心上那杆秤便向容王倾斜了许多。但他终究为人谨慎,因此只掩饰着笑了一笑,道:“好了,爹知道了,时候不早了,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。”
玉言便起身告退,同时悄悄捺下嘴角一抹得意的浅笑: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,而且完成得很不错呢。她知道,金昀晖今夜必定会辗转难眠了,但不管怎样,他最终一定会投入宁澄江阵营的。至于他选择用多大的真心来辅佐这位容王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
走过苍苔露冷的小径,文墨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,“这大冷的天,老爷也不知起了什么稀奇的念头,非得把小姐您叫去谈话,真是苦了我们做下人的!”
玉言奇道:“是我在那儿耐着性子听父亲讲话,怎么成了你受苦呢?”
文墨苦着脸道:“老爷那屋子暖得跟春天似的,我却在外头寒风里站着,都快冻成冰柱子了,能不苦吗?”
玉言笑道:“那你回去之后记得快点灌一个汤婆子捂着,再把火盆烧得旺旺的,若是还不够呢,就去打一盆滚水来,把你那双纤纤玉足放进去,保准你从脚心都暖透了。”
文墨嘻嘻笑道:“小姐就会取笑我,若是烫起了燎泡,我还得向你讨要那獾油炼的烫伤膏子呢,只怕小姐舍不得!”
“就数你能说会道、骄里娇气的,哪里像个丫鬟样子,竟比做主子的还爱娇呢!没见过你这般放肆的!”玉言嗔道。
文墨仍旧嬉皮笑脸,“那也得仗着小姐疼我,我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