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又过去一个多月,刚到季夏,天气正热。辰溪郡王府里略见忙碌了些,却是二姐儿要出嫁。
二姐儿是庶出,比不得前年元妃的长女大姐儿出嫁时候风光。又加上生母只是个姨娘,连次妃的位份都没挣上,多少是有些轻慢的。李王妃前年持了大姐儿出嫁,今次便只叫次妃张氏料理。
张次妃没甚好气,怒道:“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,才丢在我们头上!大姐儿出嫁那样风光,怎么不见她肯放手?”
她子急躁,容貌虽美,言语却失之尖酸,早年爱耍小子,床笫之间倒也别有情趣,现在则是一心为了儿女们打算。二姐儿出嫁明显及不上大姐儿出嫁时候的一半排场,她不由担心将来两个女儿出嫁也不够风光,到婆家未免要受罪。
大丫鬟雅芳道:“二也不必着恼,您没瞧王姨娘那脸色,实在是够好看的。”
张次妃笑道:“她倒是真怕我不肯好好儿持她女儿的婚事。算了吧,这也算是咱们还没失宠,你瞧陈姨娘当年也是得宠过的,元妃在世的时候,可有多了不得。现在呢?”哼了一声,面有得色。
张次妃生了三郎、六郎、五姐儿与十姐儿四个孩子,很是得宠。最近几年虽说郡王少去她房中,赏赐也不见给的少了。她不大高兴接了这桩出力不讨好的事情,但为了不太失郡王府的体面,也算勉强用了些心思。
陈氏不免暗暗气恼了很久。她也知道自己挣不上为女儿办婚事的面子,只得对二姐儿道:“我的儿,今后出了阁,可不像你在家里时候,万事不用烦忧。你去了便是当家,一切可都要靠自己了。女婿听说情和顺,翁姑也都是善人,娘虽是千万个舍不得,心里也是欢喜的。你爹爹还特地让你大哥哥瞧了女婿,说是相貌虽不出众,也还算配得上我儿。”
二姐儿轻轻顿足,“姨娘还在担心什么?爹爹很是为女儿打算,千挑万选的人,必定不会差的。”
陈氏笑道:“天下做父母的,哪有不为自己儿女着想的?我也是心疼你,怕你嫁过去,若还是依着自己在家做女儿时候的子,要叫亲家笑话我们郡王府的女儿太骄纵。”
二姐儿微微蹙眉,“姨娘……”
只听门外有小少女清脆的声音道:“姨娘这话说的不对。”母女二人一惊,往外一瞧,却是七姐儿带了玉叶、采儿正在门外站着。
七姐儿比起几个月前初到郡王府的时候略长高了些,头发乌黑,梳了女童双鬟髻,两边各簪一支翠羽梅花簪,脑后垂了一排黄金缕,又可爱又甜美。
陈氏忙站了起来,“七姐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?快进来坐。”唤小丫头子取了一只簇新锦垫铺在玫瑰椅上。
七姐儿迈步进来,一脸严肃,道:“咱们家的女儿,自然比别人家的女儿要尊贵。若是嫁了出去,反没有在家时候更快活,那不如不嫁。咱们家养不起女儿么?非要好好的去别人家低声下气忍气吞声?”
二姐儿笑道:“你又懂这些了?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。”
“二姐姐好子,怕是做了当家,拿不住下人,将来哭鼻子,可不要回娘家来惹爹爹生气。”七姐儿笑了,一吐舌头。
陈氏心中一动,笑道:“七姐儿说的是。”对二姐儿道:“别以为妹妹还小就不懂事,你也仔细学着点。别的不说,就是二娘为你料理婚事,你也好跟着学学她如何管家的。”
七姐儿一本正经的点点头,“正是这个理呢。”
二姐儿不以为然,“七妹妹今儿是来专门跟我说这个的吗?”
“我这里有些稀罕的西洋布料,前次三舅舅带来的,我就想着留给二姐姐呢。”一旁采儿忙奉上两匹布料,七姐儿指着一匹暗银红料子,道:“这个叫开司米,是欧罗巴那边顶好的料子,”又指着另一匹葡萄紫色的光泽料子,“这个叫天鹅绒,最是顺滑柔软。虽说比不上咱们大明朝的丝缎,可也是欧罗巴那边的公主才能穿的料子。”
二姐儿稀奇道:“可不知那什么欧罗巴,是个什么所在?”
陈姨娘笑道:“多谢七姐儿。”命二姐儿的丫鬟白允儿收着了。
“远着哪,说是要等顺风,一年也不过只有几条海船能到南洋那边,然后再从南洋发船运到广州。”
陈姨娘咋舌,“可了不得!”
七姐儿笑道:“里的贵人们想要一匹半匹的,也不那么容易呢。我特意请舅舅多留了几匹,想来母亲也要留给姐姐添妆的。”
果然,没几日,李王妃叫了二姐儿去,赏了她六匹西洋布料,多是厚重羊毛呢子。陈姨娘甚是欢喜,道:“七姐儿年纪虽是幼小,倒是很有心思。”